人會死,屋會敗,樹會繼續活著,說故事給後人聽。

 

台灣目前有個護樹團體聯盟,保護老樹不遺餘力,對濫砍樹以求經濟開發效益的案子,更是特別關注,予以撻伐。暇時讀汪精衛「雙照樓詩詞藁」,發現汪有首詩與樹有關,特整理其原委供大家欣賞,也算替保護老樹聊表心力。

 

汪精衛當年北京入獄時,牢房門正好對著一棵明代忠臣楊椒山手植的榆樹,汪有一首詩,記錄了對這棵樹的情感,反映了他對椒山先生的仰思,我也從這首詩,瞭解了楊椒山的忠烈故事。

 

楊繼盛,號椒山,明代諫臣,性剛正,嘉靖三十二年(1553年)以彈劾嚴嵩下獄,受盡酷刑,有人送其蚺蛇膽以解血毒被拒,他說:「椒山自有膽,何蚺蛇為?」後於獄中自行割下爛肉三觔,斷筋二條。

 

嘉靖三十四年(1555)十月初一,楊椒山被處決,棄屍於市,臨刑前詩曰:「浩氣還太虛,丹心照千古。生平未報國,留作忠魂補。」其妻自縊殉夫。

 

楊椒山忠魂烈膽,後來流傳許多他在獄中的故事,其中之一,就是他在獄時,逢春便植一樹,且曰:「我生則榆死,我死則榆生。」結果他之前植的都沒活,嘉靖三十四年春植的那棵活了,楊果於是年十月受刑。

 

這棵樹在楊椒山死後日益茂盛,相傳樹有神怪,從明至清,無人敢伐。

 

汪精衛七、八歲時,便被教以手鈔楊椒山獄中家書讀誦,自小受其精神感召,後弱冠在北京刑部獄中,與楊椒山手植榆樹日夕相對,也聽獄吏說了許多有關這棵樹的傳說,睹樹思人,作了一首「詠楊椒山先生手所植榆樹」詩:

 

樹猶如此況生平,動我蒼茫思古情。千里不堪聞路哭,一鳴豈為令人驚。

疏陰落落無蟠節,枯葉蕭蕭有恨聲。寥寂階前坐相對,南枝留得夕陽明。

 

這首詩收錄在汪精衛「雙照樓詩詞藁」的「小休集」裡,汪夢川為其詩作註,引述曼召「南社詩話」,謂汪此首詩已被當時人所傳頌,並敘欲伐此樹者的遭遇:

 

「清康熙時,有管獄郎中某,惡其占隙地,命伐去之,有諫者,不聽,斧斤已具,而家人來報,其封翁已中風死矣,踉蹌捨去。嘉慶時,又一管獄郎中某,惡樹枝拂瓦,命伐去其枝,不數日,乘驢車出門,輪蹶於道,蹩其左足,大懼,扶病至樹下,泥首以懺,由是相誡不敢有不軌之志矣。」

 

民國元年,王寵惠(字亮疇)擔任袁世凱政府司法總長,將興改獄舍,汪精衛告以勿毀此樹,以存甘棠之愛;民國六年,汪精衛再至北京,獄舍已剷平,此樹巍然獨存,以鐵欄保護,汪拾取地上枯枝以為紀念,這段枯枝,曼召在十三年秋天,還於汪精衛的書舍中見過。

 

汪精衛對楊椒山的情感很深,汪喜書法,蒐得楊椒山手書時,欣喜若狂,展覽再三,追憶前事,作了一首「題楊椒山先生手書詩卷」,此詩收錄在「雙照樓詩詞藁」的「補遺」中:

 

纏綿忠愛何時畢,萬劫難灰一寸心。化作松筠庵畔月,孤光長照後來人。

 

一棵樹、一首詩、兩位歷史人物,情感串了幾百年,我在老同學特別從大陸替我帶回的「雙照樓詩詞藁」中神遊,相信這個故事還會繼續傳下去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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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來自網路:楊椒山「絕筆聯」及書法~鐵肩擔道義,辣手著文章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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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來自網路:楊椒山詩「自況」及書法~飲酒讀書四十年,烏紗頭上有青天。男兒欲到凌煙閣,第一功名不愛錢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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