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第一天,當大家還沈浸在跨年的歡樂氣氛中,我起了一大早,開了45分鐘的車程,趕到殯儀館去送高中老師最後一程。

 

史匯濤老師是我高三的國文老師兼班導,硬朗爽健的聲音,一襲旗袍,令我印象深刻,國文課本裡有篇文章「詩經小雅蓼莪篇」,她唸得鏗鏘有力,感到她不只在教我國文,語調裡還深深藏著她對父母的思念。

 

師丈是山西人,與先父是當年軍統局戴笠先生的同班學生,來台後曾隸屬同一工作單位,師丈在大陸曾讓我祖父給他瞧過病,當年七、八個同學一起到先父老家去,床舖窩不下,桌椅板凳都能將就著睡,感情很好。

 

我高二升高三那年,父親下班對我說,史老師帶高三學生,我有可能被分到她那班;開學後,果然中獎!為了不讓父親丟臉,我皮繃得緊緊的,高三第一次月考,我拿了全班第一,尤其在國文成績方面,更是名列前矛。

 

大一那年,家父過逝,父親斷氣沒多久,老師趕到醫院,看到我站在父親床前流著淚,強抿著嘴,沒有哭出聲,她嘆口氣,要我別再難過了,這一幕我到現在都印象深刻。

 

老師過逝後,我從母親口中得知,當年師丈與老師為了幫助我們,包了一萬元的奠儀,三十年前,這是多麼大的一筆錢和情義啊!

 

師丈和老師就是這樣的人,非常好的人,相信認識他們的人,都會有同樣的感覺。

 

我婚後仍常回娘家看母親,有時會帶著母親與兩個孩子去探望師丈及老師,老師看到我小女兒第一眼,驚喜的說:「唉呀!這和妳小時候長得真像!」

 

老師與師丈感情深厚,都是經過生死戰亂的,師丈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身體不適,老師對其照顧無微不至,師丈後來對許多人已記不得了,聽力也差,有天我帶母親去探望,師丈午睡剛醒,下床後看到母親,先是停了幾秒,接著聲音激動顫抖的說:「啊!閻太太,我現在是死也死不了,活也活不久啊!」師丈過逝後,老師哀痛逾恆,益見其夫妻情篤。

 

我還留著老師改過的作業,上面有畫圈圈的讚許,也有要我字跡工整的批文。

 

曾和老師說,我在孩子就讀的國小擔任晨光讀經媽媽教論語,她說這事兒很好,要我講慢些、說淺白些,重要的是要讓孩子們聽得懂。我記著老師的教誨,把教論語當做一種傳承,也替孩子積些福德。

 

這輩子遇到許多好老師,歲月不饒人,我親愛的老師一個個走了,如果有人認為我中文能力不錯,這都要感謝功夫深厚的老師們帶我入門,不僅教書,也教做人。

 

我現在閉上眼睛,還能回到當年課堂上,老師鏗鏘有力的唸著:

 

父兮生我,母兮鞠我,拊我畜我,長我育我,顧我復我,出入腹我,欲報之德,昊天罔極!……

 

事隔多年,那一字一句,多麼震撼,仍重重敲到心坎兒裡。

 

老實說,我小時候對老師一點印象也沒有,做了她的學生之後,可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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